黑熊媽媽的獵人夥伴

現在任教於屏東科技大學的黃美秀教授,人稱「黑熊媽媽」,她是台灣有過繫放黑熊經驗的第一人。當年在她進行博士論文野外研究的時候,曾抓到過十五頭黑熊來量測健康狀況等等各種數據。她發現其中就有八頭有肢體殘缺,據推斷這是狩獵陷阱所造成的問題。以我現在的看法這應該就是動物大滅絕時期,山上放了太多鋼鐵獸夾的一個後遺症。甚至採用鋼纜的吊子陷阱也可能造成同樣的傷害。

她當時的筆記後來出版為「尋熊記」一書。以下會引用書中一些相關句子。先看第三十頁:

當我流連在花蓮卓溪鄉的布農族原住民部落,尋問黑熊的消息時,經驗豐富的原住民獵人不約而同地告訴我:「要抓熊,要到大分。那而有許多Harvida(布農語,殼斗科的青剛櫟)。十月到十二月,黑熊就會集中在那裏吃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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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美秀教授相當地坦誠,若沒有布農族獵人的指引,她不會那麼確定要去大分執行這個野外繫放研究。我在一九九二年的四月也曾走過新康橫斷下八通關古道(日治時期的路線,和原本清帝國開的路線不一樣),那時古道的狀況就已經非常糟。她在一九九七年要進去大分這個地方做研究,其實是非常困難的。當然她的意志力沒有話說,但只要了解當時山上狀況的人,都知道單靠她的力量不足以完成此事。也因此當時玉山國家公園指派了布農族的林淵源先生來協助她。她暱稱他為「大哥」。

黃美秀教授所著之「尋熊記」第三十三頁:

然而,對於台灣黑熊所吃的食物,除了從零星的文獻得知牠們可能會吃一些容易捕抓的瘦弱草食性動物外,我實在一點概念也沒有。

一路上大哥不忘告訴我,黑熊吃的植物果實包括Harvida、Himus、Doan’an、Vak、Naga’stragano……這些布農族語讓我聽得一頭霧水,連發音都抓不準,搞得他啼笑皆非。然而這些也都是他長期在山野活動的個人觀察心得,或是老一輩傳承下來的經驗。

不只是有沒有體力和足夠的經驗得以應付此山區的地形,布農族的林淵源先生在黃美秀教授的野外研究中,也是一個重要的Knowhow提供者。就我個人讀完她這本書之後的感覺,我當然十分欽佩她的毅力,當下就成為她的粉絲了。然而,我認為沒有這位布農族的林淵源先生,這個研究根本不可能進行下去。

就像我們走中級山很多時候只是把原住民獵人的獵徑走一次,然後用漢人的語言寫出一份紀錄,把這條路徑標註在等高線地圖上,平心而論我們並不是做了多麼偉大的事。其實黃美秀教授的研究,也有一部分具有這樣的現象,也有布農族獵人的Knowhow轉譯到漢人的語言而留下紀錄的意味。

其他的部分建議大家可以花時間讀一下「尋熊記」這本書。

非常有意思的是,如果不是具有獵人知識的林淵源先生協助,我們的生態學者並沒有機會知道台灣山區的黑熊遇到了什麼問題。而知道了問題之後,黃美秀教授反而把重點放在黑熊的保育還有與部落溝通這類的事情上,沒有再繼續黑熊的繫放工作。

如果你我的心態是要找出宏觀層面的問題去加以解決,那麼第一步不應該是指責原住民獵人,而是要請他們多傳授給我們一些知識,然後再進行溝通。我認為關心生態的漢人,應該要深刻地體會到,原住民獵人的生態知識其實一點都不淺薄,只是我們的語言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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